中原风·名家|迎春花开第一枝

    　时令进入甲辰年的第二个节气“雨水”后，中原大地一场大雪却不请自到。

　　这是春天里的第一场雪，踩着春的前奏，大雪再次降临人间。其实，最初感觉这场雪并没有天气预报的那么大，那么久，先是噼里啪啦一阵接一阵雪粒子，热闹喧嚣了一番，临近傍晚，看了一下天空，我感觉这雪似有停下来的迹象。

　　翌日清晨，我站在窗前，隔着窗玻璃好奇地向外张望，窗外一片洁白的世界，这雪好像在和人捉迷藏，睡梦中，它神不知鬼不觉地从天而降。昨晚一场大雪，将大地装扮得银装素裹，尤其是楼前的花草树木，一改冬日枯燥容颜，像被白玉雕琢了一般。

　　春节过后，气温一直走低，刮过的北风，寒冷刺骨，我待在屋里，尽可能减少外出。早饭后，我站在窗前继续观察天气动向，很小的雪，依旧不疾不徐缓缓地下着，如果不留意，几乎很难发现外面在下雪。过了中午，天色貌似有些放晴，可没想到这是铺垫，下午两点，铺天盖地的大雪飘落下来，一片连着一片，漫天飞舞，蔚为壮观，没有半点停下来的意思，看来，这雪绝不是在走过场，也绝不是在春的面前秀一把，它是认认真真在下，而且下得酣畅淋漓，我自然不会辜负雪的这番美意，便迎着风雪走出家门，乘地铁来到隋唐植物园，我暗自猜想，那里的迎春花一定盛开了吧？

　　一场大雪，让隋唐城遗址植物园变得粉妆玉砌，厚厚的白雪，勾勒出的道路、河流、廊亭屋檐以及花草树木，宁静略显神秘，宛如一幅水墨丹青画，给人一种清新雅致的感觉。雪，成了这里唯一的主角。我一边行走，一边观看着园中的景色，偶尔，我会转过身，好奇地打量我留在雪地里那一行行深深浅浅的脚印，看着它如何被大雪一点点抹平。这是我儿时惯常的游戏，每次从洁白无尘的雪地上走过，我总喜欢回头看看身后留下的印痕。

　　终于，我来到滴翠湖东北岸边，这里有大片大片的迎春花，踏着时令的节拍，迎春花从高处坡上垂落下来，远远看去，一朵一朵迎春花宛若天幕上金色的星星，虽然开得并不繁盛，但她们没有辜负使命。她们手牵手肩并肩，开在雪花飘飘、春寒料峭的时节，那长长的枝条由高而低自然垂落，如少女披肩的长发，为沉睡的大地，带来一派盎然春意。

　　这里的迎春花，有的已全然开放，繁花密蕊，璎珞纷呈，如璀璨金星缀满枝头，灿烂的颜色带给人们温暖的感觉，喇叭形的花朵，仿佛在吹奏着春的序曲；有的半开半放，好像矜持的抿嘴浅笑的少女；有的生机初露，枝条上一个个泛着一丝丝青绿的小花苞稍稍鼓起，正积蓄着力量，把对春天的爱在心底萌动着。期待早日融入春天的大合唱。

　　她从雪中醒来，尽管雪压枝头，却昂首挺立，难怪古人说她：“金英翠萼带春寒”呢。一个寒字，道出了迎春花“不随桃李一时开”的孤傲性格，令人赞叹。

　　“绊惹春风别有情，世间谁敢斗轻盈”，即使寒风怒号，冰雪交加，她依然盛开，开得如此投入，如此忘我，那柔柔的黄，在雪的映衬下格外鲜艳。

　　她不在乎有无蜂蝶的探望，也不介意有没有人前来观赏，她用心用情用行动，用金灿灿的花朵迎接春天。这金灿灿的花，仿佛一颗颗闪烁的小星星，让我阴郁的心情敞亮起来……在心底涌动出一丝丝盎然春意，经过整整一冬的“天寒色青苍”的日子，谁不盼望着姹紫嫣红、温暖和煦的春天早日到来？迎春花却让我提前看到了春天，看到了希望，它仿佛给我注射了一针强心剂，一扫心中的阴霾，让我的身体充盈着激情与活力。

　　蓦然想起北宋名相韩琦笔下的《迎春花》：“覆阑纤弱绿条长，带雪冲寒折嫩黄。迎得春来非自足，百花千卉共芬芳。”迎春花不仅凌寒而开，更有广阔胸襟。它虽然枝条纤弱、花色娇柔，却风骨棱嶒，而且从不自满，气定神闲，从早春一直开到百花齐放。迎春花实至名归，她对得起她的名字，她的称谓。

　　沿着花径，我来到一片被雪覆盖着的迎春花前，用手轻轻弹落枝条上厚厚的积雪，仔细打量着一根根瘦弱、纤细的枝条，尽管枝条上迎春花，花开得不大，更无绿叶的陪衬，但她们盛开在雪花飘飘的初春里，称得上是真正的东风第一枝。

　　不知不觉中，雪，渐渐停了，阳光悄无声息地洒落下来，空气中一缕缕暗香飘过，落在迎春花上的积雪，也渐渐在消融。风轻轻吹来，花朵微微颤动，此刻，仿佛每朵花儿都荡漾着微笑。我赞美迎春花的品格，欣赏她毫不炫耀的气质，更欣赏她“俏也不争春”的豁达。她从不与百花争艳，当人们看到迎春花悄然绽放，就知道，那个万紫千红的春天离我们不远了。它竭尽所能，开出春的序曲，以笃定姿态迎接春天的到来，用她那纤细的身躯和微小的花朵，第一时间向人们报告春天的消息。

　　此刻，我仿佛已经听到春天的脚步声，春姑娘正袅娜地向我们款款走来，一个万紫千红、草长莺飞的春幕正在被掀开。

       作者赵克红：文学创作一级，中国作协第九、十次全委会委员、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文艺评论家协会会员，河南省作家协会副主席，中国铁路作家协会副主席，洛阳市作家协会名誉主席。作品分别刊发在《人民文学》、《人民日报》、《中国作家》、《诗刊》、法治日报-法制与新闻、河南智库舆情网等报刊、杂志及网站。作品入选百余种选本、选刊、年选及初中、高中、中考试题。著有诗集、散文集、中短篇小说集等十余部。获第八届全国铁路文学奖、第八届冰心散文奖、第四届中国长诗奖最佳成就奖、第三届奔流文学奖诗歌奖、中国诗歌春晚2020年度十佳诗人、第六届中国《大河诗歌》双年度诗歌奖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