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水通 :砚边随笔(艺语) 六

人言“弄巧成拙”、“勤能补拙”，其实艺术中之“拙”则谓古风高境。 墨韵可谓阴柔美，气韵以气运笔而出，气格致胜方可显出神韵。宣纸的水墨渗化与陶瓷的烧製釉变产生的蕴藉美，而此种“绵里铁”式的工艺美感，大多源于素民匠心，以民为中心之当下，理应让朴素美学回归于民生社会。

我在想，古人翰墨寄情，书札往来，品读感兴、陶醉人生。偶与知己二三，畅叙幽情，淡酒把盏，玩笑间逗出艺境真谛，不亦乐乎？观照古今，此一时彼一时也，有道是“能将忙事成闲事，不薄今人爱古人”。

韓国艺术界元老金兌庭先生生前在与我多次接触中，握手拥抱，参观交流，品茶聊天，登王屋山，游小浪底等历历在目至今难忘。一次与金先生几位艺道同仁在小浪底针对中国名家画册闲聊甚欢，未知记者朋友有心，此后见网上有金先生“危险的中国美术”一文，披露基本属实。余庆幸不名不家，一些直言全被删去。后金先生曾言其在并不知情时得罪了不少人。其实，艺术无界，不同方面的自然发声不无借鉴意义。

当代好， 新时代好，划过以往，划时代更好。艺贵者胆，个展比群展好，独一无二，举世无双。一位艺术家能有几件独具创意品格且意识超前三五十年的代表作品问世，那将是非常幸运的事情。

王羲之、赵孟頫到老也写不出“孩儿体”。 而某些书坛大家传世之作的出现不一定到其晚年。

我倒喜当年张旭先生麻纸疾笔“孤篷自振，惊沙坐飞”之效，当然字大一些才好呈现，人的性情不一秉性难移啊！

所谓写意强调“意笔”，无论大写小写线条粗细与否，只要追求“意境” 用意写之且暗含弹性线质用笔则可。至于米颠笔分八面之“刷”笔，以及前人之泼墨泼彩，只要有写的感觉亦无不可。

砚边生活，惬情得意的事情，往往出于平常或偶然间，残纸剩墨，漫不经心，听着家人的聊天，古帖闲抄，其效果似也不似，自然而然，耐人品味。

2002年下半年，若有鬼使神差让我选择了齐白石，三百石印富翁的画品款识看似取法欠古，却清新自在，令人愉悦。大概是心缘相近，只几日抄写，眼前一亮，柳暗花明的景致扑面而来。由此，我便利用“非典”那段特殊的宁静，借助白石先生刀劈斧砍的书学神力，一下子闯开了神圣的书道山门。书法的大千世界壑然洞开，满园锦绣，如梦如幻。我喜不自胜，由近及远，遗貌取神，穷追猛夺，遍访书山碑林于帖中。精诚所至，见字见人。恍惚间，孟津王铎、襄阳米颠、山谷道人、东坡居士、洛阳杨风子、鲁郡开国公等书坛大雅惠赐郢政，执法帖以正谬，据书势以画空。启迪化导，触类旁通。夜深人静，万籁俱寂时，更是若有神助。由此我便穷本溯源，弥研弥奇，得心应手而自振，意到笔随而辄兴。每当陶醉此境，我总会情不自禁地想喊“谷神不死，魂兮归来”！

一天早上，我睡意朦胧，忽然，一位诤诤老者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抓住了刹那间的感觉，你发现了先贤的秘笈。於是，你就贪得无厌，野心勃勃，当仁不让摘取圣果。昨天，你还害怕“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今天你却说“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希望越高，失望越大。得不到的东西追求，得到之後迷茫。因为太快，太突然，你尚未脱胎换骨，你还是你，秉性难移的那一面，随时都会发作。更何况，书法的圈圈内外今非昔比。中西审美，汉界楚河，经济一体化，文化多元化，论冲突，说融合，“同化於我”咄咄逼人，“和而不同”退避三舍。大众文化与传统文化，孰高孰低？孰优孰劣？“愈是传统愈现代，

愈是民族愈世界”，一念差之毫厘，谬之千里，整个地球都不择手段，歪打正著，金钱称神，审美错位，独有真假，没有善恶。几个骗子和一群傻子结邦团伙，摆弄着迷人的躯壳，抽去了文化精蕴，文化之乡也要变成“荒漠”。为文学艺，殉道求索，大德大行，大悟大觉。此生此世哟，说东道西“不如学”，学学颠张、醉素、杨风子，盗其神鬼玄机，塑他个双重人格。阴阳合宇宙，万化生乎身，似是而非若即离，似我非我自有我。与神仙为友，同魍魉比邻，万物共舞，九天对歌，分明是梦中，我仍在追寻刹那间的感觉。

倪水通 ，1944年生于洛阳，又名维灿，字禹工，号枕洛斋主、十三太岁富翁，洛阳美术院院长，中国书法家协会会员。

艺朮创作理路：神会古贤，卧游山川，以书入画，意造境生，无计工拙，畅神自娱。偶然欲书或胡涂乱抹，放胆忘我处，天、地、人、神在不知不觉中遇合，胸中峰谷一气呵就，元气淋漓间感觉的未一性不期然而然。时而讨得性近者二三神飞扬，思浩荡：“白石老人似与不似，黄老宾翁远似近不似，仁兄宗尚有甚说是”；“余性爱山水，心境意造，诸相非相，莫可名状耳”；“岂非无中生有，莫名其妙”；“画者自成家法，非踏越古人理法之外不可”；“有道是越是不像越是深情，越是不像越是见我，越是不像越是魂魄”；“古云点墨落纸，胸中廓然无一物，然后烟云秀色与天地生生之气，自然凑泊，笔下幻出奇诡”；“岂有此理，说也不信，真正妙绝，到者方知”；“常行古道崎岖不觉身至险绝，时读先贤奥论无意步入高深”；“德缘道成陈化迹秋毫无口难言非龙非鱼，艺假书就合鬼神篁管有眼可见或善或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