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朱昌俊
近日,江西崇义县出台“零彩礼”“低彩礼”家庭礼遇机制,推进婚俗改革,给新人家庭提供子女入学、交通出行等正向激励,其中,“零彩礼”“低彩礼”的标准为:男方给女方的聘礼、礼金为零或不超过3.9万元(不含返还礼金和嫁妆折价)。“零彩礼”“低彩礼”夫妻的子女(含农村户口)持礼遇卡可在学前、义务教育阶段,在全县范围内按照第一顺序择校入学,该消息引发热议。
©崇义融媒
近几年,对“高价彩礼”的治理在各个层面都颇受重视,很多地方也出台了详细的治理举措。崇义县从颁证礼遇、子女入学等10个方面来鼓励“零彩礼”“低彩礼”,政策诚意可谓是“拉满”了。客观说,与过去曝光的一些争议性做法相比,崇义县的政策其实并不算太极端。但其仍是以一种争议性的方式受到社会的关注。
比如,对此的一种普遍性质疑是,彩礼不超过3.9万元,要如何核实?享受婚礼宴席优惠可以理解,但子女优先入学是否影响到教育公平?当地相关工作人员表示,选定3.9万元这个标准是因为当地彩礼数额习惯性带“9”字,谐音吉利,再加上崇义本地的彩礼不算高,所以定了这个数额;当地是根据学生居住地所处学区入学,他们前期做过调查,也和教科体局沟通过,不会和现有的入学政策冲突,不会影响学生入学公平性。
该回应似乎也算是言之有据。但抛开政策的程序性争议,类似的“高价彩礼”治理措施公布后,一种更普遍的社会疑虑其实是,它们真的有效吗?像网友留言——“非常理解这种心情,但彩礼是民俗,即便纳入法律法规,也很难落到实处”,就非常具有代表性。也就是说,相比政策程序上的公正性,当前社会上一些针对“高价彩礼”的治理举措,所面临的更大问题其实是信任危机——社会付出了不少的公共资源,但到头来“高价彩礼”可能并没有真正被“打”下来。这才是更需要正视的治理尴尬,或者说治理复杂性。
其实,作为一种民俗现象,“高价彩礼”的形成有着复杂的社会、历史背景,要想仅凭几项政策就彻底根治,本身就有点异想天开。更何况,彩礼的“高”与“低”,在不同地方,不同时期,完全会有不同的答案。因此,政府出面干预引导,注定需要多一些耐心和“长久之计”,指望出台一个政策就立竿见影,注定不切实际。并且,一旦被急于求成的治理导向所绑架,结果很可能出台一些用力过猛、突破程序,或违背合理“公私”边界的争议性政策,由此导致治理行为本身陷入公信力危机,甚至引发新的问题。
以崇义县的举措看,鼓励“低彩礼”的各种政策激励是非常全面的,但正因为激励大,结果是否只会催生更多“作弊”的行为来换取礼遇资源,而非真正降低彩礼?也就是说,在实施中如何评估治理的真实效果,这本身就是一个不小的挑战。若连这个问题都没法解决,政策自然也就难言有真正的社会支持——千万别低估了社会认同对于政策实施效果的重要性,尤其是涉及民俗方面的政策。
指出这一点,不是要鸡蛋里挑骨头,给治理高价彩礼的行为泼冷水,而是需要进一步形成共识:无论是彩礼标准的确定,还是相关激励政策的制定,若能事先征求社会意见,确保有足够的民意基础,才能真正增强民众对政策的响应程度。此外,这些年不少地方都出台了政策,一些还被列为典型,这种情况下相比各地继续自行摸索,是否可以对那些行之有效的做法加以效仿?这或比追求“标新立异”,更利于降低政策试错成本。
去年12月,多部门联合举行的“推进移风易俗 治理高额彩礼”新闻发布会介绍,2020年以来,民政部先后分两批确定了32个全国婚俗改革实验区,相关试点地区已形成较好的可复制可推广的改革经验。那么,这些“可复制可推广”的经验是什么?为何又未能被崇义这样的地方效仿跟进?这方面完全可以向社会有更多的披露。否则,受关注的大多是各种争议性政策,真正值得推广的有效做法却被“埋没”,这只会让更多地方在移风易俗上走“弯路”。(朱昌俊)